城市的空洞

   春天的气息透过皮肤渗入我的筋骨和血脉，冬季离开了，城市依然在这里，我依然站立在城市的尺寸之上。我双手合拢，祈祷崭新的心愿；我面向太阳，不要看到身后忧伤的黑影；我擦拭净眼睛，想鸟瞰城市的复苏，而我望见的，却是城市深远的空洞。

    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。温暖宜人的下午，两只黑背犬并排着小心翼翼地过马路。骤地，一辆轿车飞驰而来，将一只狗撞开好远，从另一只狗身上横轧过去。司机显然不是喝醉或精神有问题。因为，车行驶得极为平稳。但他停也没停，径直往前开去，甚至，也没想减速，回头看看发生的事情。被轧过去的狗，躺在马路上，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，两眼半睁着。死了。被撞开的狗跑过来，用鼻触碰同伴，发出呜呜声。两只黑背犬吸引了许多看热闹的人，肇事司机无影无踪。一个骑车男子路过，像是自言自语：“这狗死了怪可惜，不如让我做顿饭，狗肉很好吃的。”说着便走上前去。然而狗开始狂吠，不让他靠近同伴一步。最后，巡安人员掩埋了狗的尸体。

    黑背犬守护在同伴身旁近七小时，没有得到一句对不起。照片上它的眼神中除去对同伴的爱怜只剩下对城市人的憎恨与愤怒。

    城市中有一处空洞，在城市人的心中。

    我们以为，住上豪美的房子就了不起了；我们以为，穿上华丽的衣服就不得了了；我们还以为，坐上疾驰的轿车就富有了。倘若我们面对永无穷尽的星空便会知道，城市不过一粒浮游的尘埃，而我们自己只是微小得近乎不存在。暖风已经来临。我却还在恐惧。因为望见了城市的空洞，因为不知道覆上城市的冰雪何时才能消融，因为抬起头时竟找不到一角明澈的天空。

    我站在城市的尺寸之上，让阴霾蒙在我的面孔。空洞从高墙的那头穿越到城市，钻入城市人的心里，取代了曾经的真实与热忱，在城市人的脸上画下冷漠而虚假的面具。看不清人行道上的人群，只看到一条条斑斓的线在眼前飞速流动着。远处，已经没有记忆中的白云，一座座矗立的高楼分割了视野里的日光。城市人被禁锢着，捆绑着：灵魂包裹着躯体，躯体又束缚着灵魂。烟雾用灰暗的表情哭泣，空洞的冰雪越积越厚。

    想象有一天，城市人的心里变得完满无缺；想象有一天，冰冷被融化成水滴下，像复活的白水晶般剔透。我在等，我愿等。